當天下午宣傳片選角出結果，彼時今晨正躺在床上拉伸，明天形體課老師說不準又要進行魔鬼訓練。

放在桌上的手機鈴聲乍響，她露出個腦袋艱難喊道：“幫我拿個手機。”

舍友含著牙刷走出來，嘴邊的白色泡沫馬上要滴下來，把手機一扔，連忙跑回衛生間。

手機砸在今晨柔軟的胸上，棱角與皮膚碰撞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感，她嚎了兩聲，目光定格在屏幕上的來電顯示，表演系的專業課老師，打來電話通知。

今晨眉梢一揚，以為能有好結果，意興盎然接起：“老師，我是今晨。”

舍友漱完口出來，盯著她不斷變化的臉色，等收線後不確定地問：“有結果了？”

今晨點點頭，興致不算高，重新躺下正準備說話，一個人風風火火拉著行李箱闖進屋子。

程亦歡太久不住宿舍，連自己是哪個床位都忘了，和站在地上的舍友打個招呼，“我的床是這個？”

今晨側過身用手托著腦袋：“程小姐最近轉性了啊，先是來上課，接著搬回宿舍。”

“這不是通曉學校上下五百年的小晨嗎，”程亦歡心情不錯，邊收拾行李邊回答，“為了拍攝方便，公司那邊放了我兩周假。”

她搬出來半箱的衣裳，突然想起什麽，“小晨，聽說我們要扮演一對塑料花姐妹？”

今晨無奈嘆口氣：“組織安排，是這樣的。”

老師委婉地表達了上面的安排，面試的五位老師本來很看好今晨，但宋柯景那邊推了程亦歡，他們也沒有辦法。

於是把配角留給今晨，酬勞是主角的一半。

程亦歡笑呵呵遞出手：“那就請好閨蜜多多指教啦。”

今晨睨了眼伸過來的手，鮮紅色的指甲上描著金色玫瑰花團，“你演的是窮學生，不是女妖精。”

程亦歡不甚在意，俯身趴到今晨床上，瞇起眼睛繼續笑，“小晨，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很有愛嗎，打打罵罵才是青春呀。”

今晨懶洋洋打個呵欠：“不好意思，沒感覺。”

“真不知道沈南渡怎麽覺得你好相處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宋柯景把所有人員拉到一個群裏，下發拍攝通知，明天早上五點鐘有程亦歡和今晨的部分，他囑咐兩人不要遲到，按時來。

今晨：【收到。】

程亦歡：【我知道啦，請宋老師多多關照/愛心】

宿舍已經熄燈，今晨坐起來在暗色中與對面的人兒對上眼，沒忍住發出一個語氣詞：“嘔。”

“……”

還能好好做朋友嗎。

——

隔日，清晨四點半，夜幕還未完全褪去，今晨拿著漱口杯和毛巾到外面的公共洗手池洗漱。

不一會兒，程亦歡半睜著眼走到她身邊，“宿舍的床睡得我腰疼。”

今晨沖掉臉上的洗面奶，見她是真的不舒服，軟下聲音說：“你找個墊子再鋪一層。”

兩人踩點來到臨時搭好的棚子，周圍圍著不少早上需要站操的學生，看到程亦歡出現，避開老師的眼線拿出手機偷偷拍照。

今晨打量一圈，棚子裏沒有宋柯景的身影，她找處空椅子坐下。

老師招呼所有人集中，簡單說了劇本，很日常的片段，“等會兒柯景回來就試一條。”

他說的回來，不是來。

今晨默默打消掉嘲笑宋老師不敬業的念頭，並且懺悔地閉上眼睛，趁這段時間補覺。

一刻鐘後，宋柯景帶著外援出現在棚裏，在場的人全部站起來歡迎，只有今晨閉著眼，鴨舌帽的帽檐遮住巴掌大的臉，窩在椅子裏睡覺。

程亦歡憋笑踢了踢她，然後笑意盈盈上前打招呼，“宋老師，也哥。”

陸歸也垂著眼，視線蜻蜓點水地掠過不遠處的身影，不動聲色掩住長眸中的情緒。

昨晚改劇本到淩晨兩點，兩個小時多的睡眠完全不夠讓他撐起好臉色面對其他人。

宋柯景頷首和她打招呼，“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請來的啊，不過也哥睡得太晚，讓他睡一會兒，我們先拍。”

陸歸也越過人群走到休息區，在離今晨一臂遠的地方坐下，她還在睡，頭上的鴨舌帽滑到懷裏，露出素凈的一張臉，只描了眉毛，嘴唇泛著淡淡的粉。

他伸手撿起險些掉落的帽子，心思微動，指尖抵住帽檐，略帶報覆地扣到她頭上。

再不想醒的人被這一鬧，睡意霎時驅散。

今晨睜開眼時，身邊多了個人，早晨溫度低，白色T恤外套著休閑款針織衫，米白色九分褲露出腳踝，有點眼熟的部位。

她呼吸稍滯，目光移向男人的臉上，看起來精神不太好，眼眶下方有肉眼可見的青色。

好像睡著的時候，他的攻擊性才不會那麽強烈。

今晨輕手輕腳離開，沒註意到陸歸也輕顫的睫毛，和緩慢睜開的眼。

宋柯景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，一個簡單的部分反覆拍了四五次，等他緊皺的眉頭終於松開，招手叫今晨她們來控制臺看回放。

簇擁過來一群人，今晨在外圍喝了兩口水潤嗓子，等人散開點兒後走過去。

天已經大亮，淡薄的光線斜入進昏暗的棚中，她瞇起眼，看完回放自己覺得挺滿意，往後退一步，不知道撞到了誰。

今晨吞下口中的水，擡頭道歉：“不好意思，沒踩到——”

“踩到了。”陸歸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，神情淡然，“右腳。”

今晨輕輕抿住唇，低頭看向他那雙休閑鞋，白到可以反光的表面被她踩上一個腳印。

她摸不清對方的情緒，斟酌著說辭，正想說些什麽，陸歸也轉頭不再看她，俯身和坐在控制臺前的宋柯景交談。

“……”

今晨自覺地背起包離開，既然大導演非常好心地放過她，當然要領情不再礙他的眼。

宋柯景耐心聽取陸歸也的建議，“所以你覺得這個場景可以再細膩一點？”

“誰讓你找今晨來當配角的。”陸歸也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，長腿優雅交疊在一起，“她的臉不適合出現在這種片子裏。”

宋柯景揚眉，語氣難得冷硬，“除了主角我有選擇權，其他的我不幹涉。再說人小姑娘長得漂亮，怎麽拍都好看，你管得未免太寬了。”

陸歸也：“隨你怎麽說。”

“你想合作今晨，通過正常流程走就是了，真不清楚你在預謀什麽。”

宋柯景最後看一遍回放，準備收工回辦公室休息，屈指敲了敲桌面，“還是說，你打的主意不光是合作？”

陸歸也嘴角上揚，一點笑意便能將他臉上的清冷意味全部驅散，變得近人情了些。

他嘴唇動了動，像喃喃自語，“除了合作，還能有什麽……”

宋柯景神情放松，摘下眼鏡放入鏡盒裏，算他想多了，他這兄弟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，至於為一個大二的女學生著魔麽。

然而，下一秒，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，“她整個人，我都想要。”

宋柯景怔忪幾秒，伸手擡起面前男人的下巴，左右看了兩眼，“小也，你是不是忒變態了點。”

陸歸也彎唇，“你再不松手，這機器就保不住了。”

宋柯景認輸：“怕了怕了。”

收場，老師們伸懶腰回家補覺，陸歸也大閑人一個站在旁邊，道具組的人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一個薄荷綠的保溫水杯，女生用的。

宋柯景淡聲說：“應該是今晨的吧，我看到她在用。”

陸歸也垂眸睇著小女生的水杯，唇線拉出一個弧度，極其自然地從他手中接過杯子，“給我吧。”

宋柯景沈一口氣，“你別太過分啊。”

陸歸也冷睨他，“當了個教書匠，心裏真變熱乎了？有時間在這警告，不如把她的課表給我。”

“……行吧。”

宋柯景潛進教務處系統，將表演系一班的課程表截屏微信發給陸歸也，摸了摸自己發痛的良心看向身邊的人，“下不為例。”

陸歸也站在草叢邊，掏出手機記下教室門號，夏末時節，溫度還未消退，正午十點鐘，陽光燎得皮膚發燙。

他單手抄進口袋，緩步朝今晨離開的方向走去，藝體樓他去過兩次，很快找到表演一班所在的教室。

沒到上課時間，練功房裏人群紮堆聊天。

今晨和兩個女生坐在一起，背朝門，長發挽成髻松松垮垮垂著。

“宋老師是不是特別好相處？我那天去聽他的課，簡直要被迷瘋了。”

“聽說他和陸歸也是兄弟，在學校的時候一起拿過獎，畢業之後一個迅速進圈，一個出國深造。”

談話戛然而止。

陸歸也站在門外，屈指扣了扣教室門：“今晨。”

背對他的女生纖瘦的脊背一怔，脊椎骨隨她彎腰的姿勢愈發凸顯，緊身衣緊緊勾勒出她姣好身形，在轉過身的那刻。

陸歸也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練功服是低領設計，完全露出鎖骨和胸前的大片白皙肌膚。

他的眼底仿佛燃著了火。

今晨從地板上爬起來，小步跑到門口，沒穿鞋，白皙的腳尖輕輕繃著，“陸導，您怎麽來了？”

陸歸也眸色漸沈，將手中握得很緊的杯子遞過去，“水杯落到棚裏了。”

今晨看著一臉淡漠的男人，高懸的心終於落地。

好在，陸歸也說到做到，只要她不願意，就不再為難。

她接過水杯，嘴角翹起，“謝謝你。”

這一刻，陸歸也嘗到了甜的滋味，他的自控力一向極好，但一遇到今晨，所有的自制力幾乎霎時消失。

甚至迫不及待地，想嘗一嘗這甜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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